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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阅微草堂条记（五种）》是清代中后期一部很罕见的文言志怪演义，说它罕见，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：一是作家罕见。作家纪晓岚乃是乾隆、嘉庆两朝的热切文吏和文假名东说念主，《阅微草堂条记》创作于乾隆五十四年(1789年),终于嘉庆三年(1798年),前后延续十年之久，是他生前为数未几的著述之一。期间谈狐说鬼、间杂考辨，多有灼见真知、解颐趣话，造成了借寓、写实、诙谐、真切的特色，成为我国清代文言演义史上的代表之作。

一

纪晓岚二十四岁应顺天府乡试，中解元，三十一岁中进士，授翰林院庶吉士。居官五十多载，曾任山西乡试正考官、公试同考官视学福建，后迁任侍读学士、兵部侍郎、左都御史、礼部尚书、兵部尚书，在嘉庆朝任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少保、管国子监事，直至弃世。他半生宦途鬈曲多艰，四十五岁时，（乾隆三十三年，1768年）因受姻亲两淮盐政卢见曾检查案牵扯，被乾隆天子远戍乌鲁木王人，隐忍着“空山日日忍饥行，冰雪曲折百廿程”的疼痛，渡过了两年忧惧的时光，使他对世间百态有了更真切的刚毅。纪昀将在乌鲁木王人的见闻、感叹记录下来，写成《乌鲁木王人杂诗》，成为日后体裁创作绝佳的素材。两年后（乾隆三十五年，1770年），乾隆天子召纪昀回京参加《四库全书》的编纂。他异常珍爱此次契机，乾隆三十六年（1771年）回到北京后，险些将沿途元气心灵参预到典籍的整理编纂责任中。惨淡推测十年（乾隆三十八年至乾隆四十七年，1773-1782），并撰写《四库全书总目纲目》，凡二百卷，《四库全书简明目次》，凡二十卷。《四库全书》的修成，是纪昀学术生涯的要紧事件，亦然中国文化史乃至世界文化史上的要紧事件。《四库全书》修成当年，乾隆天子特赐纪昀紫禁城内骑马；八十岁生辰之时，嘉庆天子派东说念主道贺并赠矗立物；弃世之时，嘉庆天子御赐碑文称其“敏而勤学可为文，授之以政无不达”，故谥号“文达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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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则每个东说念主的东说念主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，文达公也经历过许多宦海波折、东说念主生祸害，曾自作念挽联：“浮沉宦海如鸥鸟，存一火书丛似蠹鱼”恰是其一世真实的写真。过了泰半生兴衰目下间、局促不安的日子，纪晓岚变得知悉世事、世故老说念。他将我方的东说念主生训导之谈，世态感悟之语，都写入了《阅微草堂条记》中。书中以僧、说念、狐、鬼、怪为主要描写对象，运用喻指、美丽的技艺充分发扬出了世间百态，情面冷暖，包含着丰富的内容和真切的哲理。纪晓岚把我方的居所定名为“阅微草堂”，概况是化用了《韩非子》中“见微知类”这个谚语，即通过细微的苗头先见县物的发展趋势，透过细微的表象看到骨子。《阅微草堂条记》比起其他志怪演义视线愈加开畅，更具真切性和念念辨性，与“才子之笔”的演义创作立场不太通常。

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第二个罕见之处，即志怪内容和创作立场的罕见。作为一部志怪演义，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篇篇不离佛说念、章章皆有鬼魅，或寓指世事，或表达感叹，其中不仅有纪昀等中高层文东说念主对于佛、说念二教的刚毅，也有乡野匹夫眼中仙佛的存在现象，还有许多宗教文化内容都折射出其时的宗教环境和学术环境。纪昀将这些内容融入到演义作品中，使之成为终了儒祖传统说念德和范例的热切技艺，既是为了终了“劝惩匹夫”的打算，亦然他“以儒为本，释说念补之”宗教不雅念的体现。不错说，鬼魅、佛说念在《阅微草堂条记》中的饰演的脚色既热切又罕见。《阅微草堂条记》坚捏纪实为主的创作传统，又对传统志怪演义有所冲破。不古板于浮浅的记叙，而是融志怪和考辨于一体，在成功的记叙中杂以精当的谈论，质朴凝练，富于理趣。以尺幅沉的体式揭示世间哲理，反馈期间风貌和社会生活。借纪晓岚诙谐、幽默之笔调，造成了《阅微草堂条记》显豁的艺术特色。书中在狐、鬼之中寄寓了许多世间哲理、东说念主生感悟，同演义有机地形影相随。正如鲁迅对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评价：

“故凡测鬼神之情状，发东说念主间之轻飘，托狐鬼以抒己见者，隽念念趣话，时足解颐；间杂考辨，亦有灼见。说明复雍容高雅，天趣盎然，故其后无东说念主能夺其席，非仅借位高望重以传者矣。”

《阅微草堂条记》是纪晓岚生前的唯独著述，对之倾注的心血和请托的但愿异常之大：

“叠矩重规，豪厘不失，灼然与才子之笔，分路而扬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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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
说到“才子之笔”，就不得不说与《阅微草堂条记》同为清代短篇志怪小翘楚的《聊斋志异》。《聊斋志异》是用外传笔法而以志怪，玄幻绚丽，憋闷铺陈。《阅微草堂条记》写稿手章程很罕见，每个故事的滥觞都会写明，这个故事是从那儿听来的，以致某东说念主转告某东说念主，某东说念主又告诉作家的，即使是倒了几手的故事，也要溯出泉源，逐一标明。如斯近乎坑诰地追求真实性，体现了纪晓岚对于“志怪”与“外传”的不同领略，他坚捏以“古法”志怪，按照史传的传统来写稿，即务实求真。是以两者固然触及了许多相通、相似的宗教文化内容，发扬手法却不尽相通，如“画壁”故事和冥诉故事等。纪昀还专门针对《聊斋志异》创作了一些情节相似，结局却迥然有异的狐鬼故事，尽头是那些书生遇狐、遇鬼之事，完全莫得《聊斋志异》的好意思好与祈望，基本都是恐怖的，被簸弄的。纪晓岚固然口口声声说鬼神之事是子不语，但从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记录来看，志怪演义，他本东说念主十足没少看。

纪晓岚这种不吝挫伤故事的体裁性也要追求“实录”的创作立场，导致《阅微草堂条记》从故事内容到写稿立场都自满出显豁的“务实”的审好意思品格，故事内容多取材于推行生活、言语简易、文风平实。这种审好意思品格与其时“实学”大盛的学术氛围有很大关系，纪昀一直强调“实心励执行，实学务实用。”在宗教文化的题材取舍上，尽量取舍那些适合儒祖传统说念德模范，能够对社会有所裨益的内容；言语追求省净、简易；文风平实，这些都是清代实学好意思学的具体体现。纪晓岚与《聊斋志异》以火去蛾中，过分强调“实录”立场，与他最醉心的大女儿纪汝佶弃世也相关系。纪汝佶学习散文，误入“性灵”派，读完《聊斋志异》后又退让于此不行自拔，最终不仅莫得进学，以致还丢了性命。纪晓岚似乎有意用汝佶作为反面课本，劝阻寰球士子。

不外，也许恰是这种据实写稿的特色，展现给咱们真实的社会底层的东说念主生百态。书中不啻一次提到了饥馑时期匹夫的惨状，妇女幼儿被行动念“菜东说念主”屠杀；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在生涯与贞节之间的苦苦抗拒；在斗殴中尽力厮杀的下级军官和将士们；那些埋头念书的迢遥地区的士子们……纪晓岚知说念他们的名字也许长期不会被东说念主知说念，他怕他们就此被淡忘在历史的尘埃里，是以他用写实的笔法记录他们真实的经历，这种对于平凡东说念主的激情，让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笔墨在不经意地泄表示一种悲天悯东说念主的立场。

《阅微草堂条记》还有不少故事颇富挖苦意味，纪晓岚借狐鬼之口辛辣地挖苦了说念学家、儒林、仕宦。留住了许多体裁颜色凸起、念念想真切、见地特有的优秀挖苦故事，造成了《阅微草堂条记》天趣盎然，闻者捧腹的立场。与《儒林外史》有很大可比性。尽头是对那些非驴非马的讲学家的挖苦，纪昀和吴敬梓都采选了言行相背的挖苦手法，令东说念主忍俊不禁。天然，二东说念主所站的立场是不同的，纪昀并不反对科举检修，也并不反对理学，他仅仅但愿修正其中不对理的部分。相较而言，就反对封建科举轨制来说，吴敬梓更绝对、更真切一些。纪晓岚也曾在新疆生活一段时刻，记录了多数豪阔边关特色的故事，他从一个下级军官的视角，记录了三个聚集的小故事，真实记录了正史中热切事件的具体细节。这些具有文史价值和社会价值的作品，能够体现纪晓岚创作本意，故统共选取在本书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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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
第三个罕见之处，是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版块问题。《阅微草堂条记》共由五个部分构成：《滦阳消夏录》六卷、《如是我闻》四卷、《槐西杂志》四卷、《谎话妄听》四卷、《滦阳续录》六卷。这五部天职容并非一时一地完成，系延续写成，曾有单行刻本，所谓“旧有《滦阳消夏录》《如是我闻》二书，为书肆所刊刻。”这些单行刻本有的是暗里刻印，有的是未经校订，所谓“属草不决，遂为书肆所窃刊。”为更正这种紊乱的情况，自嘉庆五年（1800）纪晓岚的门东说念主盛时彦将五种条记合刊，并经过纪晓岚本东说念主的检校查对，成为以后流传多样合刊本的“祖本”，可惜板片旋毁于火。嘉庆二十一年（1816），纪晓岚弃世十一年后，盛时彦重刻此书（以下简称嘉庆盛本），说念光十五年（1835）因“从索书者中，因重锓版”由盛时彦、郑开禧作序，郑开禧又刻一版，可见此书的畅销进度。后世继有刻本出，大略不出嘉庆五年盛本。民国年间的主要印本有：上海会文堂书局印行的《详注阅微草堂条记》，刻于民国七年（1918）。民国十二年（1933）刊刻的《分类广注阅微草堂条记五种》。石印本《绘制阅微草堂条记》，由上海锦章典籍局印行。

除上述刻本印本外，此书还有手本，现在能见到最早的手本是国图藏《滦阳消夏录》手本一种，书中有多处纪晓岚手迹，并有纪晓岚、刘墉等手跋。应系《滦阳消夏录》稿本的初度誊抄。在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版块史上占有极为热切的地位。

这个手本有三点最为引东说念主注释：一、此书形制与文津阁《四库全书》极为相似；二、有纪晓岚亲笔题诗、题字些许处及刘墉、贾臻、吴式芬等题跋；三、有佚文两则，不见著录于嘉庆盛本和说念光郑本及后世诸本，殊为难得。

手本《滦阳消夏录》的形制为：开本高30厘米，宽19.1厘米，版框高22.1厘米，宽15.4厘米，天头5.8厘米，地脚2.1厘米，每半叶八行，每行二十一字，朱丝栏格，四周单边，无页码标记，共六十五叶。形制、大小、字体与文津阁《四库全书》险些一致。这种情况应与《滦阳消夏录》创作经过相关。此手本第三卷末有纪晓岚亲笔题跋一则，详确先容了其创作时刻：

右滦阳消夏录三卷，前二卷成于热河，后一卷则在热河成其半。还京后乃足成之，故间有今岁事，仍并为一书，因其原名者，如陆放翁吟咏万篇非作念于一时一地，统名曰《剑南诗集》而已。庚戌（1790）六月廿九日缮净本竟因题。

可知此书先在热河（今河北省承德）完成两卷半，回到北京后又完成了剩下的半卷。对于热河创作《滦阳消夏录》一事在说念光郑本《滦阳消夏录》序中有更为详确地记录：“乾隆己酉夏，以编排遁入，于役滦阳。时校理久竟，特督视仕宦题签庋架而已……聊付抄胥存之，名曰《滦阳消夏录》。”承德古称滦阳，也等于热河，纪晓岚所谓的于役滦阳，指的等于在承德校订文津阁《四库全书》。把柄《纂修四库全书档案》中《热河总管董椿奏纪昀来热河时刻及办理书本情形折》记录：（乾隆戊申年）“兹纪昀于十月二十二日已抵热河。”乾隆己酉年十一月初九日《<谕荟要>二分着派懋勤殿翰林会同纪昀尽心勘校》奏折中记录：“文渊、文源、文津三阁四库全书，前已派员逐分考订，将不实场地详晰签改……着派懋勤殿翰林，会同纪昀尽心勘校……”可知乾隆戊申年（1788）底至乾隆己酉年（1789），纪晓岚大部分时刻都在承德文津阁校订《四库全书》，这也碰劲印证了《滦阳消夏录》序中所说的“乾隆己酉夏”“时校理久竟”。此时任务完成得差未几了，将以前的回忆、见闻以致修定《四库全书》的佚事收集成书，付四库馆抄胥存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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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
另外，此手本中的一些题记中也记叙了誊录的时刻：其中第一本记：“己酉五月廿六日缮竟附题”，可知此书第一本91个故事完成后在乾隆己酉（1789）夏天缮写过一次，第三册末叶记“庚戌（1790）六月廿九日缮净本竟因题。”可知《滦阳消夏录》三册沿途完成后，于庚戌年夏天再次整理、誊录完成。故纪晓岚创作、誊录完成《滦阳消夏录》的时刻与校订文津阁《四库全书》时刻约略吻合，是以手本《滦阳消夏录》从书大、行款、字体与《四库全书》缮本无异。驰名藏书家傅增湘在《藏园群书经眼录》中也提到此手本云：“此帙棉纸朱阑，宽行正楷，与《四库全书》缮本无异，当是公修书时饬馆中公差所写。”文达公曾言其书非一时一地写成，从抄写字迹判断，亦非一时一地抄成。此本行文中，“玄”字皆缺笔避康熙天子讳，鬼字都缺“撇”，应示“鬼字不出面”之意。

然则，将稿件交给抄胥亦然有一定风险的，盛时彦在乾隆癸丑（1793）年跋语中写说念：“此前三书，甫经完稿，即为抄胥私写去，脱文误字，时常而有。”此前三书即为《滦阳消夏录》《槐西杂志》《如是我闻》，可见其时均有手本，以致有不实百出的私手本解析。可惜现在只须《滦阳消夏录》一种流传下来，殊为难得。

说念光庚戍（1850）十一月，直隶故城东说念主贾臻从纪晓岚的元孙纪谷原手中看到了这个手本，他昂扬不已地题写了多条跋语：“文达元孙谷原上舍自盟津来，以是本见贻，余受而藏之，自诧眼福。”贾臻，字运生，号退崖，说念光壬辰（1832）科进士，由翰林院编修考选山东说念御史。说念光己酉（1849）授河南府知府，后官至安徽布政使。与黄爵滋、曾国藩交好，与晚清名臣胡林翼亦多有往来。贾臻见到这个手本的时候，恰是他任河南知府的第二年。他驻扎到内部有些许纪晓岚亲笔题诗、题字为后世所苛刻，尽头是该书首卷有纪晓岚亲笔题写二首七言绝句，其中第一首为：

检点燕公记事珠，拈毫一字几夷犹。

平生曾是轻干宝，浪被东说念主称鬼董狐。

这首诗其后不见著录他本，为东说念主熟知的则是嘉庆二十一年（1816）盛本中所记录的七绝：

平生心力坐销磨，纸上烟云过眼多。

拟筑书仓今老矣，只应说鬼似东坡。

看到这两则不同的绝句后，贾臻作念出了我方的判断：“文公自题两绝句，前一首与今刻本异，此当是初稿，”两首诗从内容上看，都适合纪晓岚的身份和经历，手本中的绝句系初稿无疑。这两首绝句的侧重心不太通常，从中不错看出作家创作心态的变化。手本的绝句侧重描写稿家的创作现象，由于志怪演义自来被士医生阶级看不起，是以作家宣称“平生曾是轻干宝，浪被东说念主称鬼董狐”，既有为我方创作这么一部“稗官琐语”之作的辩解，又有自谦之意。嘉庆二十一（1816）年盛本中的绝句，更多地体现出一种老态，披表示一种参透世事的旷达。

手本第一卷末有刘墉手跋一则：

正容庄语，听者恐卧，导以有味，使东说念主意消，不以文为制，而以文为戏，晋公亦何规乎？瑰玮连犿，吾爱其笔。石庵居士题。

晋公指的是晋平公，刘向《说苑》记录：晋平公问于师旷曰：“吾年七十，欲学，恐已暮矣。师旷曰：“何不秉烛乎？”平公曰：“安有为东说念主臣而戏其君乎？”师旷曰：“盲臣安敢戏君乎？臣闻之少而勤学如日出之阳，壮而勤学如日中之光，老而勤学如秉烛之明。秉烛之明孰与昧行乎？”平公曰：“善哉！”

这则故事中师旷用比方的形态劝谏晋平公，碰劲点明了纪晓岚创作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打算：借鬼魅以劝世。应该说刘墉是曲常了解纪晓岚的，明白他的苦心，为他写稿这么一部志怪演义辩解，觉得他是“不以文为制，而以文为戏”，而且极地面详情了纪晓岚出众的体裁才华。固然贾臻一再强调刘墉跋语的真实性：“第一卷末刘文清跋尾，从知真货。”但为何后世流传的诸本中不见此跋语，与士医生阶级对于演义的看法有很大关系。士医生阶级觉得演义仅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，能够故意于世说念东说念主心的，尚可一看。

第一卷后还有纪晓岚的亲笔题记，贾臻有意指出：“此卷后公自识四行，寔公亲书，东说念主或未之知也。特为指出，以告之获覩是本者。”其后吴式芬又有意强调这四行是文达公亲笔，卷末有意批语云：

曩在京师，曾见公手批施注苏诗底本，此册后四行，的为公亲笔无疑。

咸丰壬子（1852）正月吴式芬谨识

是书卷三第35页，内亦有纪晓岚亲笔书两行：

作冥司业镜死有余辜，其最为民害者，一曰吏，一曰役，一曰官之子弟，一曰官之亲一又，是四种东说念主无官之责。

书框底部小字写云：

此两行是公亲笔补书，贾臻记辛亥三月。

两位见过文达公手迹的东说念主都阐明这几处为纪晓岚亲笔书写，驰名藏书家傅增湘先生也说：“今以此帙谛视，其为真货固无庸疑虑也。”此手本的文件价值自不待言。此手本前钤有“南宫邢氏崇敬善本”、“邢之襄”印。邢之襄（1880-1972），字赞廷、詹亭。直隶南宫（今河北邢台）东说念主，当代藏书家。后生时期留学日本，归国后在北京政府任职。喜保藏、刊刻古籍典籍。与傅增湘同学，互相往返藏书甚多，关系弥笃。邢之襄后将多种善本书赠与国度藏书楼。可知是本流传有绪，抄成后由纪晓岚元孙纪谷原所藏，后波折流入邢之襄处，现藏国度藏书楼。这个手本中保存的2则佚文也一并收入本书，系首次编入书内，读者和相关究诘东说念主员可借此一睹《滦阳消夏录》旧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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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
笔者确凿战役《阅微草堂条记》是在读硕士的时候，那时候学界和读者对于这本书的激情度还不太高。作为与《聊斋志异》王人名的志怪演义作品，由于种种原因，受到的激情进度远不如后者。直到21世纪初，对于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究诘才确凿进入茁壮时期，出现了一批质料较高的论文专著，十年间的究诘后果比以前几十年的总额还要多。作为志怪的结穴之作，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文化内涵空前丰富复杂，尽头是与宗教相关的故事中，既反馈了宗教传统的教理教义乃至仪轨，又活泼呈现出其时宗教生态。对此抉幽剔隐，颇多发明。诸如对于空门“放焰口”的究诘，对玄门“牒”、“扶乩”源流的描画、阐释，都有发前东说念主未发之处。

不行否定的是，由于历史和期间的局限性，《阅微草堂条记》故事中有许多封建迷信、因果报应等内容，存在着胡乱筹谋、枯竭逻辑性和科学性的问题，今东说念主要本着去粗取精、去伪存真是立场去阅读。

今天看来，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的究诘依然斥地了许多其他的鸿沟，如与纪昀究诘、“四库”究诘之间的关系；以及《阅微草堂条记》与唐宋外传、清代其他志怪演义的关系；《阅微草堂条记》文本自己的宗教气候、宗教不雅念等方面的究诘，都还存在着不少盲区，这些都需要学者们进一步努力，使得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究诘愈加深入。此外，是否需要将《阅微草堂条记》究诘与纪昀究诘、“四库”究诘作念一次究诘资源和究诘后果的整合，亦然应该赐与激情的问题。

临了，需要尽头指出的是，这篇前言的题目，是我的博士导师陈洪先生所起。“燃犀”一词，最早出自《异苑》讲晋代温峤到牛渚矶这个地方，听到水下有音乐之声，点火犀牛角而照之，发现水下许多怪物。其后多比方洞若不雅火，洞察奸邪。其后南宋词东说念主辛弃疾的《水龙吟·过南剑双溪楼》中也用到了这个典故：“待燃犀下看，凭栏却怕，风雷怒，鱼龙惨。”《阅微草堂条记》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，就像是“燃犀”之下，照见的是风雷之下清代中期社会中的种种世故情面和世间百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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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简介：张伟丽，河北省唐山市东说念主，南开大学体裁院古代体裁专科毕业，体裁博士，2009年于今供职于国度藏书楼古籍馆，究诘馆员(正高等)。主要究诘办法为古籍文件整理、清东说念主往来、四库全书、古代演义与文化等。都门师范大学“四库学”究诘中心会员、中国藏书楼学会会员。专著有《阅微草堂条记志怪特色究诘》（独著）《古籍纲目题跋摘要》（独著）会注会校会评本《阅微草堂条记》（合著）《唐宋乐古谱类存》第二辑（合著）。在《四库学》《藏书楼表面与实践》《蒲松龄究诘》《中国曲学究诘》等刊物发表《从四库全书纂修看纪昀的体裁念念想》《阅微草堂条记“大圆镜”料想考》《国图馆藏音乐文件整理始末》等二十余篇论文。参加2017年国度社科要紧技俩“全汉魏晋南北朝演义辑校笺注”等数个国度社科、教养部、高校古委会等技俩。2019年主捏国度藏书楼技俩“文津阁四库全书誊录监生究诘”,2024年9月结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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